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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  • ArcoIris
  • 黑羽一树
  • 2019-07-27 16:13:16
第二章

“李先生,我来领今天的食物配给了!”

听见不远处清亮的声音,食物配给处的负责人李稼抬起头,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在他面前刚刚站定,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。

“啊,Iris啊,今天也很精神呢。”李稼向少女打招呼,刚刚还空洞无物的双眼中冒出了一丝生气。

“今天也麻烦您啦。”黑发的少女微微颔首,黑色的长发宛如被清风吹拂的绸缎微微晃动。

李稼有些费力的站起身,走入身后的库房,从有些生锈的铁架上依次取下几样东西,装在外表有些脏兮兮的纸袋里,而后小心翼翼的捧着纸袋走出来,仿佛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。

“给,小心拿好。”李稼将纸袋递给少女,双手微微发抖。

“谢谢您!”Iris接过纸袋,一路小跑离开了。衣衫带起的微风拂动了配给处柜台上铺着的台布。

李稼望着少女轻盈的背影,缓缓的在柜台前坐下来,口中喃喃自语:

“这就是希望的彩虹吧。”

……

Iris怀抱纸袋,快步在灰色的街道上走过。

狭窄的街道两边是随意搭起的临时建筑,歪斜的平房边缘突出的长短不一的木条,仿佛野兽残缺不全的爪子。多年未清扫过的外墙只余下棕灰的颜色。整座庇护所宛如苟延残喘的野兽群,静静的伏在地下,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刻。

但是,这里还余下一样有色彩的事物,那就是Iris。

她轻快的步伐充满了活力。

这就是这座末日的“庇护所”里“最后的孩子”。

……

从什么时候,世界开始变样了呢?

已经没有人记得确切的时刻了。在人们的记忆中,关于世界的巨变,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。

也许是一两个月,也许只是几个星期,浓重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大地。漫天的灰尘夹杂着雪花飘落下来,冰与火同时在大地上蔓延,地表上的建筑和生命在顷刻间分崩离析。

残余下来的人们只能龟缩在地下的庇护所里,或者在其他的藏身之处苟延残喘。

在这个单调无色的世界中度过剩下的每一天。

在那之后,几乎再也没有人到达过地表。

除了那些“勘探队”以外,忍不住从避难所中出去的人,也没有一个回来。

大地变得贫瘠,生产粮食也变得愈发艰难。环境极度恶化,污浊的空气腐蚀着人的身体,新生儿越来越少,一切似乎正在走向终结。

还活着的人们,只余下尽力度过每一天的心力。这些灰暗的日子是如何开始,又将在何时结束呢?

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。

只要能够渡过活着的每一天就好。

“在这片土地上,人们就如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去的孩子,茫然的守着母亲的尸体生活。可是这样无知的幸福又能持续多久呢?”

坐在避难所的最顶层,Iris的脑海中隐约回忆起,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。母亲很喜欢来这个地方,避难所只有这一个窗口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,看见那片真实的死亡的大地。

后来,常来这个地方的就只有Iris了。

“在没有终结的雨中,

世界几度崩坏,

残留的是充斥着瓦砾的海与堆积着死骸的山。

向着绝望的闭塞的尽头前行,

愚蠢的语者在祈愿,

何时世界才能回到以前的模样,

何时才能再见青空……”

不由自主地,Iris哼起了从小就学会的歌谣。

自从她有记忆开始,她的母亲就给她唱过很多歌谣。拜此所赐,她也从小就学会了许多歌谣。

有些歌她也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,但是她却会唱。

“没有终结的牢狱,所到之处是绝望,

似乎是要用水流洗清罪孽 雨持续不停。

无止境的雨,蔓延着毒的大地,

这曾是世界的全部。

这个世界,曾经腐烂过,

本该被埋葬的哀伤残骸,

却还是成为人们的依仗。

这就像无法理解亲人去世的孩子们一样……”

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,没有一丝征兆,仿佛就这么沉睡而去。

年幼的Iris还未能理解“去世”这个词语的沉重。在那一天,她只是在母亲的身躯旁,如同以往一样不断地拉扯着母亲的衣袖。

希望她不要再睡了,赶紧起来给她唱好听的歌。

希望她不要再睡了,赶紧起来给她讲以前的故事。

希望她不要再睡了,赶紧起来将“食物”喂给她,然后看着母亲那高兴而满足的表情。

这对于Iris来说,也许就是“上天的恩赐”。

但是她的母亲没有醒来。

她并不是不爱她,并不是想要丢下她。

她,仍然是爱着她的。

只是,她只能陪伴她走到这里了。

自从那以后,父亲过早苍老的面容变得更加苍老。刚刚三十岁出头的的他,已经半白了头发。

于是,Iris早早地就学会了很多东西。

学会了如何自己生活,自己在这个复杂的“社会”里立足。

如何利用人们残余的那一丁点同情心,来活下去。

“欲望变得更深的人在歌唱,

对现有的一切的喜悦,

对生命能够永存的欢愉。

没有改变的现实,临近的终结,

像是要惩罚人们的愚昧,雨持续不停。

被神明所抛弃的,悲哀的庭园盆栽,

这曾是世界的全部怨,

充斥着怨怼之声,如今也且行且停……”

有的时候,Iris觉得自己很累。

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,许许多多都已经有了自己的“工作”,有的甚至已经迎来了“嫁娶”。

于是,能够与她一起的伙伴,不知从何时开始,越来越少,越来越少。

到了最后,只剩下自己的形单影只。

她依稀听到了人们对她的评价。

“那就是……最后的孩子。”

也许,不用工作,不用担心“婚后”生活的她,应当非常轻松才对。

但是,这似乎更加令她感到辛累。

每当看到年龄相仿的人,她总会想到自己的母亲。

如今的她,已经明白了“去世”这个词代表着什么。

代表着母亲已经不会再给她唱好听的歌,

不会再给她讲以前的故事,

不会再将“食物”喂给她,

也不会再看到母亲那因为高兴而满足的表情。

如今,她自己会唱好听的歌,

也会讲以前的故事了,

也能够不需要连哄带骗地自己吃下那些“食物”,

但是,她却看不到那个“上天的恩赐”了。

她如今所拥有的,只有母亲在她生日那一天,所给予她的那个水蓝色的项链而已。

“像是要包住所有的死亡一样 雨持续不停

没有沉淀继续腐烂 走到尽头的世界

天空是

大海是

大地是

眼泪是

心也是

连明天也是

一切都是灰色的

这曾是世界的全部……”

透过斑驳的玻璃,Iris可以看到稀薄的烟雾将灰色的天空与灰色的大地相连,世界仿佛又回到了混沌初开前那个迷蒙不清的状态。

什么都没有,什么都不存在。

而正当Iris失望的移开目光后,一个人影渐渐在这一片灰色中显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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